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瞥趴在枕边的手机。那恼人的小玩意儿登时又叮玲玲叫嚣起来。褚浔惊了一跳,瞪着手机看了一阵,终是伸手抓过电话,成心恶声恶气道:“傅惊辰,我没空跟你说些有的没的。你”
“容容”话筒那边轻声叹息,简简单单的两个字,却似饱含无限宠溺与无奈。褚浔顿时卡壳,听着傅惊辰软声在他耳边问:“心情好一点没有”
褚浔怔一怔,转念猜中傅惊辰此番用意,鼻头兀地泛起酸涩。他从不愿亏欠别人。傅惊辰救下他,感激之余,褚浔更觉愧疚。方才睡下那一会儿,他也噩梦不断,时时刻刻都在挂念傅惊辰的伤势。想来傅惊辰早已摸透他这一点脾性,才会故意那般“不正经”地逗弄他。
“容容”那边听不到褚浔回话,声音流露些微紧张,又追问一句。
褚浔吸吸鼻子,干咳一声低低应道:“我的心情,好的很一直都好得很。你,你不要想东想西的”话到半路,便已讲不下去。傅惊辰笑一笑,不着痕迹接过话头,依旧好脾气地道:“嗯,我知道的,容容一向很坚强。”
他说完话锋一转,不待褚浔询问,便将刚刚出炉的详细体检报告认真交代一遍,末尾道:“大概不到两周时间,我便能出院。轻微脑震荡而已,没什么大事。容容千万不要担心。快去吃晚饭,然后好好睡一觉。”
堆在鼻腔的涩意,下一瞬似就要横冲直撞,凝结眼中的水雾。褚浔悄悄抽吸几下,将那点水光都掩藏眼角,着意装点出开朗的音色,“知道了我又没有问你你,小辰哥你早些休息吧。我都被你吵得困了”
傅惊辰又笑起来,但也不再多讲,只嘱咐褚浔一定要吃晚饭。挂断电话前,方又不经意般问道:“明天,容容会来医院吗”
褚浔闻言,不禁轻轻抿一抿唇,唇边依稀似展开微微的笑意。明知傅惊辰想听什么,褚浔偏不肯正面回他,只说:“明天啊我报了央影导演系的考前辅导班。明天就要正式开课了。”
傅惊辰听了未再多言,又到一声晚安,便将电话挂断。
褚浔不觉暗中生笑,捏着手机倒在床上扑腾翻滚。他那一颗惴惴不安的心,终于安稳落回了原处。再想一想今晚傅惊辰对他讲的话,已能让他的胸口开出芬芳四溢的繁花。他要的从来都不多,一点点出自本心的关怀,都能教褚浔心花怒放。这瞬间,褚浔感觉到久违的快乐。饿了一天的肚子,也不甘寂寞咕噜噜叫喊起来。褚浔笑嘻嘻喊着“来了来了,就来喂饱你”,翻身跳下床铺,蹦蹦跳跳向灶台跑过去。
第70章
第二天清晨,褚浔很早便醒来。他难得没有一大早发酒瘾,洗漱过后便匆匆出门往翠华楼去。翠华楼是c城口味最正宗的一家港式茶餐厅。傅惊辰口味偏南方菜,过去只要时间允许,每周他都会去一次翠华。
翠华楼深得本市居民喜爱,不少外地游客亦慕名前来。这日恰逢周日,褚浔的住处离得又远,待他赶到时,翠华楼已座无虚席。褚浔点了餐,等了大约半个钟头钟方才打包带走。周末许多家庭驾车出游。往医院去的路上,出租车被堵在路口,十几二十分钟挪不出几米远。褚浔心焦气躁,唯恐傅惊辰会等不及,还隔着两个街口便提早下车,拎着一大堆早餐往医院跑。一路跑进医院,直至来在傅惊辰病房门外,褚浔方忽然警醒般停顿一下,旋即才意识到,以他与傅惊辰如今的关系,他这般迫不及待地来送早餐,似乎并不是太妥当。诚然傅惊辰又一次救了他的性命,可他们之间,却有太多问题与罅隙都未解决。昨日离开时更碰上薛睿。若薛睿今日也赶来照料傅惊辰,面对他们两人,他又该如何自处
这些念头在脑中飞快掠过。褚浔紧蹙双眉,一手抓紧门把手,迟迟无法按下去。约摸过了四五分钟,褚浔心下一横,干脆推门进去。他答应过傅惊云,会时常过来照料。说过的话,便一定要数。何况相比救命的恩情,无论他心中有多少负累,也全都不值一提了。
这次事发仓促,傅惊辰被就近送入普通病房,之后也未再调整房间。褚浔推门进去,一眼帮即望见傅惊辰独自半靠在病床上闭目养神。
没有薛睿。连余怀远也不在。褚浔暗自放下心来。
傅惊辰听到声响,张开眼睛看过来。视线落在褚浔身上,眼神立时璀璨明亮,“容容”他毫不掩饰心中的欢喜,褚浔反倒不太自在,略微垂下目光走到病床边,轻声问:“好些了吗我是说你的头,还痛不痛。”
傅惊辰唇边含笑,“早就没事了。一点小伤,真的不算什么。”
他说着话,便伸手接过褚浔手里的早餐,放在撑在病床餐桌上。又问褚浔,“吃过了吗”
褚浔下意识摇头,又忙点头。傅惊辰笑笑,打开餐盒,分一双卫生筷给褚浔,“再吃一点。”
褚浔面庞微红,很不情愿般,“我都吃好了在翠华,吃好了才给你打包的。”
傅惊辰一径笑着,将筷子塞进褚浔手中,“就当是陪我。一个人吃东西没胃口。”
褚浔眨眨眼睛,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,坐下来叹一口气:“好吧。算我好人做到底。舍胃陪君子。”
褚浔讲得好听,实则忙碌一个早上,肚子已饿得咕咕叫。傅惊辰还未动手,他已夹起一只虾饺,急不可待送入口中。口腔被虾饺撑满,一侧腮帮被鼓鼓地地起来。褚浔面上充满被食物满足的喜悦,闭紧嘴巴、鼓着腮认真咀嚼的样子,活似一只机灵可人的小松鼠。
傅惊辰微笑看着,胸腔都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所充盈。如果褚浔允许,他希望可以陪在褚浔身边,度过今后的每一个早晨。蹉跎多年,他终于清醒地体会到,只有与褚浔在一起时,他的心才能挣脱往事的枷锁,获得真正的宁静。
透亮的阳光穿过大片玻璃窗,落在地板上、床单上。褚浔埋头进食,遮挡左脸的长发散落在胸前。他随手将发丝别在耳后。于是那明亮的光线,便也落在他鼓鼓囊囊的左腮。
傅惊辰瞳孔骤然收缩。那道几乎横跨褚浔半张面孔的伤疤,以一种前所未有的、分外清晰而粗粝的姿态,突兀地闯进傅惊辰眼中。
傅惊辰的呼吸微微停止。握在手中的汤勺,轻磕在快餐盒上。
褚浔疑惑抬头,漂亮的大眼睛专注望向傅惊辰,“你怎么都不吃呢不合胃口吗”
傅惊辰喉结滚动。他摇摇头,重新拿起勺子。低头喝下一口粥,傅惊辰终是无法装视而不见。他又抬起面孔,视线轻柔抚过褚浔左脸,轻声道:“容容,对不起。”
褚浔怔一怔,立时了悟傅惊辰的语意。他未发一语,只畏缩一般半侧过身去,长发随之垂落,将他左边的脸孔,严严实实地遮掩起来。
病房中一时安静到极致。
傅惊辰目露痛楚,伸手想要碰一碰褚浔,“容容”褚浔仿佛受惊般,身体颤了颤,更远地躲避开去。傅惊辰立刻停住动,目中露出痛楚,重复说:“对不起”
褚浔似还未回过神,迟钝地摇一下头,“没什么不关你的事”近乎机械的回话,明显只出自于反射应答。褚浔像许多受过伤害的人一样,本能地回避那些久远的、充满痛苦的记忆。有人偶然提及,他也只想匆匆遮盖过去。并无意再认真追究,那些伤痛的来龙去脉。
褚浔一味回避。傅惊辰却用眼睛执拗地锁住他。最终更将褚浔的手,紧握在自己掌心里,“你的事,当然都与我有关。如果我当年”
褚浔的手指,在傅惊辰的掌心神痉挛般抽动了一下。傅惊辰立时地停住话头。他轻柔抚摸褚浔手背,转而温声道:“好了好了,不提当年以后,一切都会好起来。无论你想继续做演员,还是转行做导演,小辰哥都全力支持你”
“继续做演员”褚浔垂着头,似是不经心地复述一遍。他的语气极轻,声音都几乎难以捕捉。但在那飞快消散的尾音里,却不小心地,倾泻了一丝淡淡的讥讽。
傅惊辰敏锐地捕捉到褚浔的回应,他心中一痛,急忙道:“容容,你还是有机会继续做演戏的。我认识一位知名的整形医生”
“我下午还有课。先走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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